曾桂芸4十岁出头,头发在脑后盘成1个髻,弯弯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脸盘比较瘦削。
她身穿1套土蓝布衣褂,腰束1条暗红底围襟布,脚穿1双浅口布鞋,浑身上下,给人1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众人听了曾桂芸的话,“轰”1声都笑了。
范百勤1脸的尴尬相,爱人当众批评自己,这,这太叫人下不了面子了。
他气恼地1挥手,说:“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啥?”
“我是不懂。”曾桂芸上前1步,继续道,“我不懂你这个干部为啥老跟贫下中农和小凌他们岔开心,对着劲,叫人看着心都凉了。要换我当干部哇,有这么多群众给添柴加油,捋袖子攥拳头地要学大寨,改造葫芦塘,大干社会主义,还不笑裂了嘴?哪像你这般又泼冷水又吹风。”
范百勤不由拉下了脸,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爱人,竟当着众人揭他的底。心中虽恼,却又不便发作。
正在他左思右想的时候,黄暮林开了腔:“小掌掌她妈,你也说过火了,大队长可不是那号人哪!”
“是啊,大队长天亮忙到天黑,晴天1身汗,雨天1身水,大家也看得清。”
范百勤听着听着,脸上挂起了笑,觉得1部分群众是站在自己这1边的。他心里1想,干脆趁热打铁,把话都抖落给群众判个是非曲直。
于是,他冲着大家说:“石旮旯山高地薄,多少年翻不过身来。说句心头话,葫芦塘是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相,改不过来。上年纪的人总该记得,过去不也改造过1次,事实咋样?还不是麻雀衔糠壳——场空欢喜。教训不接受,还得碰破头。再说,今天李智慧已经发生了意外,哪能让社员再下塘去得病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范百勤的话音1落,有人反对,有人赞同,有人点头,有人晃脑袋。
这时,范百勤仰起脸看了看:“日头上山1竿高了,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装石灰的去装石灰。”
黄暮林马上1挥手,大声说:“装石灰的跟我走。”
“花茨藜”急得头1扬,猛地冲到黄暮林前面,横胳膊1拦,说:“不行!这石灰1斤1两都不能往外拿。”
黄暮林回过头,用求援的眼光望了1眼范百勤。
范百勤不愿跟“花茨藜”磨嘴皮,头1摆,发出了1个无声的命令。眼看着大家就要4散走开了,“花茨藜”急得直踩双脚。
“慢着!”
忽然,远处传来了声叫喊。
“花茨藜”抬头1看,不由得眼睛1亮,轻声叫道:“姜晓晖!”
果然,从寨路上跑来两个人。在前面扬手喊话的,正是姜晓晖,在她后头稳步走着的,是石旮旯大队党支部委员,范百勤的丈人曾青云。
黄暮林暗暗吃了1惊,觉得事情不好办了,谁不知道,姜晓晖是出了名的倔姑娘。那个曾青云更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顿时,黄暮林的心头敲起了小鼓。
在场的人们也都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
霎时间,大樟树下骤然静寂下来,大家目不转晴地望着刚来的两个人。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似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就在这两军对峙的关键时刻,谁也没察觉,1辆马车,渐渐地驶近了山寨。
尤林和陌生人不惹人注意地下了马车,走近来,在人群外站着。
只见范百勤1脸愠怒地站在人丛中间,面对着刚来到就喝住了人流的姜晓晖。
姜晓晖神态自若地对范百勤说道:“大队长,你让小林抄的规划,已经抄好了,要不要贴出来给大家看看?”
说着,姜晓晖面霹笑容环视了大家1眼,扬了扬手中的白纸卷。
范百勤万万没想到,姜晓晖是为规划的事来找自己的,脸上的愠怒神情立刻不见了,倒有点惊讶。
这姜晓晖只晓得整天价喊着改造葫芦塘,今天咋个也同意我这规划?啊,来得正好,虽然大队委员们还没讨论过这个规划,但自己是个大队长,又在主持工作,这点权还是有的!哼!只要这份规划在群众心头落下了根,到时候,不怕大队队委会上通不过!
范百勤满意地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茬茬,心中打定了主意,1挥手,果断地说:“好,贴上!”
站在1边的黄暮林却满心狐疑地打量着姜晓晖。
姜晓晖把浆糊抹上樟树干,“哗”1声把白纸卷抖开,转身就贴上了大樟树。
黄暮林和大家凑上去1看,规划的内容全是照自己同范百勤1起凑的抄写的,只是在开头用红笔加了几行“抄者按”。
是真学大寨还是假学大寨?是以粮为纲,全面发展,还是重副轻农,只想捞钱?对大队长拟订的这个规划,不妨请大家来辨1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