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雨连绵(1 / 2)

台城遗梦 白袍将 4446 字 10天前

都说春风吹人睡,岂料夜雨似骨锥

兰子义坐在四面透风的囚车中,每晚都无法入眠。

一来是阴冷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心烦,

二来是自己在裕州城中失算的事情每到夜深人静都会袭上心头,让人难以入眠。

车轮滚过道中的泥泞,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埋藏的石头磕碰散架,

那吱扭作响的车轴毫无规律的带着整个车上下颠簸,哪怕躺着睡在褥子上还是会被震得浑身酸痛。

兰子义虽然被押解在囚车中,但绝没有被当成一个犯人。

押解他的官兵在他的囚车顶上搭了简易的车顶,又拆了几顶帐篷拿帆布将车四面裹住,还给兰子义找来新的被褥枕头,

有这种待遇当然是不会被戴上枷锁镣铐的了,

兰子义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甚至路过县、镇时军士过来问他是不是要女人。

但这一切行动的范围都被限制在他坐着的囚车里,

无论囚车打扮的如何漂亮,周围人对他的关心有多么体贴,囚车就是囚车,它只会默默的向京城移动,而不会听兰子义的命令。

兰子义掀开帆布一角,用红肿的眼睛观看路边街景。

越往京城走雨势越大,倒不是说像荆州那样瓢泼大雨,天上下的依旧是小雨,但连天累夜的小雨已经足够将道路打湿,让行人受苦。

兰子义看着路边树枝新发的嫩芽都已经长成,又想起了随德王籍田的事情,那是他入京以后第一次参与的公开活动,那是烂事一件,每次想起都好像是刚刚发生一样令人愤怒,令人不安,但计算这期间度过的日子,那已经过去了许久,

春天并没有春暖花开,反而冰冷刺骨,兰子义原以为只有塞上才有这种倒春寒,想不到在中土也能碰到,碰到的还如此冰冷,如此刺骨。

不知道裕州城里的战士们怎么样了。

当日兰子义他们统统被关进地牢里面,还都关在一个牢房中。

兰子义还纳闷为何不把他们分开关押,当晚解宣明就给了他答案。

没等到第二天天亮,在夜半人入眠的时候,解宣明就派人将兰子义他们押出牢房,关进囚车,

根本不用管兰子义他们人在一起会不会想办法谋反,因为解宣明就不会留给兰子义这样的时间。

上车之前兰子义高呼要见戚荣勋,要见熊敬宗,要见解宣明,

他一直再说贼寇是在诈降,要全军备战,那夜脱逃的孬种心怀鬼胎,不可轻信。

万万不可因为放松警惕,给贼寇可乘之机。

这些被挑选出来押送兰子义的都是解宣明带来的京城戍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解宣明心腹,但对兰子义一行,这些戍军还是殷勤备至,不推搡,不动粗,当然也不管兰子义说什么。

再把兰子义他们押上囚车之后,带队的军官对兰子义说他会将话转给几位大人,之后就将兰子义他们连夜押出城去,

夜深人静,戍军又异常小心,选的路线完全绕过骑兵驻地,就这样,兰子义被悄悄的押出裕州城,无人知晓。

出城走了一天多后,裕州方向那边才赶来一只骑兵,是魏琼楼派来的辑虎营将士,有两百多骑,

兰子义这才知道原来在兵变那天早晨,解宣明就以勘察贼寇营地,准备攻贼为理由将魏琼楼和辑虎营全部派出去侦查。

魏琼楼那是还不知道之前那晚卫侯与解宣明在营中发生的事情,以为这次派他出去是解宣明想明白了,终于要对贼寇动手,所以并没有怀疑为何侦查要派出全营数千人一起去。

等魏琼楼忙了一天回来后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

魏琼楼当然大怒,去找解宣明理论,

虽然魏琼楼并没有直接脱离解宣明指挥,解宣明也没有像抓兰子义那样将魏琼楼关起来,

但吵过一架之后魏琼楼便带人出城扎营,跟魏琼楼一起出城的还有大部分的禁军骑兵,只有兵部两个主事统领的营中有一部分留在城中。

这些追过来的辑虎营骑兵是魏琼楼力争派出来保护兰子义的,魏琼楼害怕兰子义被半道暗算。

兰子义得知这消息时不由得一阵苦笑,

兰子义并不担心遭人暗算,因为就没人敢暗算他,正如解宣明所说,他兰子义要是没命,北边就反了,所有与此事有牵连的人都会被拖进地狱殉葬。

不过来一些自己人在周围还是更让人安心。

从辑虎营将士口中的消息看,解宣明兵变的这件事已经让军中分裂,不止禁军骑兵不服他,步兵那边戚荣勋也对此颇有微词,为控制全军,解宣明不得不依靠那夜脱逃的那个孬种,而这也正是兰子义担心的事情,那孬种所犯的事情罪不可赦,仗一打完他肯定就会被朝廷斩首,那孬种估计也清楚这情况,现在再委他重任,后面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兰子义与戚荣勋初入裕州时好歹还有自家累世军功撑腰,而解宣明只是空降而来的文官,没有战绩,没有军勋,没有资历,不可能镇住场面的。熊敬宗倒是有那本事,但问题在于主事的并不是他,而且熊敬宗想得和兰子义走的更近。

分析了这些情况后兰子义其实是盼着可以将贼寇招安成功的,哪怕招安成功以为这兰子义这次被人拉下马拉的应该,但兰子义还是盼着可以招安贼寇,军心已乱,内部纷争浮上明面,军中团结连贼寇都不如,怎么打仗?贼寇雷有德还复出了,明明他的那场惨败足以让他脑袋搬家来着。

一回想起这些兰子义就觉得胸闷的想要嚎叫出来,他想要自己天生神力,一把挣开周围的囚车,快马加鞭返回裕州去,这场叛乱折磨大正已经太久了,应该结束了,不该再让百姓再受罹难。

可兰子义并没有什么天生神力,哪怕是上阵冲锋,他用的也是文剑,那剑装饰作用大于实际功用,很轻,哪怕现在拿在手中想要把眼前囚车的锯开都不可能。

兰子义想着想着不觉用力抓紧囚车栏杆,他垂着油腻的头发靠在栅栏缝隙中,深深叹气。

这时一旁另一辆囚车里的桃逐兔骂道:

“要送我们去京城为何不送到江边走水路?顺江而下不过几天,

走这陆路要走到什么时候?“

其他人坐的囚车虽然不如兰子义这辆温暖舒适,但也足够遮风避雨。

另一辆车中仇孝直有气无力的回答桃逐兔道:

“三郎,要是走水路我们没走多远就会遇到大营的使者或者朝廷使者,那样卫侯就会被放了回去指挥全军,解宣明还怎么自己单干?”

桃逐兔狠狠的拍了下自己囚车的栅栏,骂了一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