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匹夫一怒 往复如昔(1 / 2)

林地寂静,没有一丝的风声。

山丘沟壑之间,杂草丛生,时有野物穿梭。

这里远离市镇人烟,却是生机勃勃。

一声剑鸣,打破了林地的氛围,使得鸟兽惊走,风舞林动。

长剑在阳光之下挥舞,没有丝毫的花哨。招式简朴,动静之间,却又极尽剑道精要。

男子胡子拉喳,长发许久没有打理,却是干枯分叉,身上衣衫凌乱,好久都没有换了。

如果有人在这里,完全无法将眼前的男子和那个十几岁就掌控墨家的少年巨子联系在一起。只有男子手中暗淡无光的墨眉长剑,还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男子拿起了一壶酒,全部灌在了自己的口中。

酒水倾洒,天明一步一动,放浪形骸至极。身形不稳,脚步无章,唯有手中长剑,却是稳固无比,仿佛天地都能够放下,唯有长剑为伴。

林间虎啸声起,百兽均避。荆天明却是一声长啸,摇摇晃晃的向着虎啸声的方向而去。

山中王者,人间少侠,却是在这有些寂寞的林中不期而遇。

大虫身形巨大,掌若铜盘,口似血盆,看见眼前这个醉醺醺的年轻人,一双瞳眸之中却是闪烁着光芒。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寂寞的久了,也许只是遇到猎物时的本能反应,这山中的王者没有主动的攻击,只是悄然的向前抬了抬爪子,作势进攻的样子。

天明的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酒意上头,脸颊红透,看着这山中猛虎,仿佛是在看着一条小狗一般。

也许感受到了眼前少年的轻视,那老虎一声长啸,声动十里,前掌轻放,整个身躯向前缓缓移动了一步。

如果说刚才只是佯装,现在则是动了真格了。虎欲噬人,威势收拢,却多了一分谨慎。

就在老虎扑过来了的一瞬间,天明浑身的气势悄然一变。刚才的天明让人的感觉像是在春风之中嬉戏漫步,那么现在便如寒冬凌风,彻骨至极。

滔天的杀气从天明的身上涌起,只是轻轻的一瞥,虎本能的感到惧怕,向后退了一步。

荆天明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嬉笑,面色肃然。这是身为墨家巨子,在厮杀之中所保留的本能,手上沾染的鲜血,恐怕就是这山中王者也望尘莫及。

老虎终究敌不过天明的威势,悄然的向后一转,三步并两步,向着身后的丛林深处跑去。

“墨家的巨子现在沦落到驰骋山中,以威吓畜生为乐了么?”

声音清悦,身姿袅娜,身着淡色青花连身长裙,腰配紫色环带,月神悄然的出现在了荆天明的身后,犹如尘外仙女,与这林中野人泾渭分明。

“月神?”

荆天明回过了头,眼神朦胧,很难想象他此刻是醉是醒。

“巨子!山中岁月悠闲,有酒有剑,真是逍遥啊!只是,难道你忘了荆轲惨死秦宫之仇了么?难道你忘了爱人被夺之辱了么?难道你忘了手足被戕之恨了么?”

一字一句,月神的声音由低沉至高昂,心绪激动。

荆天明却是恍然未觉,犹如泥像木偶,全然没有了一丝的感情,有酒有剑便可。他似乎没有再与月神共处的意思,酒壶中酒已尽,他转身离去。

“月神大人。你想要墨家的巨子担负刺秦大任。可是看他现在这副样子,跟个废人差不多,能杀掉嬴子弋么?”

月神没有回答自己侍从的话,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荆天明的身影缓缓远去,没有放开之意。

城镇之中行人往来,热闹繁华,却不是山中清冷可比。

秦帝横扫天下之际,这座来往南北的要地却是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街道两旁,商家开张售卖货物,要喝声此起彼伏。

女子貌美,一身皮衣劲装皮裙,手握长剑,行走在集市之中。也许是从小练武的原因,她身形匀称,腰肢纤细,一声紧致的衣裙勾勒长腿无暇,虽没有小家碧玉的娴雅,却多了江湖儿女的英气。

女子名叫宋如月,是霸刀宋远的女儿,自从年少时见到了墨家巨子,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个少年英侠。

荥阳城诸侯之军败后,墨家巨子荆天明失踪,她独自离开了宋远的山庄,一直在找寻着自己的意中人。

宋如月找了很久,却依然没有墨家巨子一丝的消息,仿佛他已经在世间蒸发了一样。

女子手握长剑,吓退了不少怜香惜玉的人,然而那在人群之中落寞失意的样子,却格外惹人怜惜。

“你给我滚!没有钱还想要喝酒。”

酒肆之前,一个乞丐被伙计赶了出来。眼下中原大战,粮食稀缺,无论是帝国所控制的区域还是诸侯割据的地方,都严厉禁止私自将粮食酿酒。

这家酒肆是方圆百里之中,唯一能够卖酒的地方,后台很硬,然而价格却是不菲。

那乞丐就在宋如月的面前,她并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只是,宋如月临走之前瞥了一眼那个乞丐,之后就再也走不动了。

那个乞丐被人殴打,却全然没有在意,只是一手护着酒坛,一手拼命的灌酒,一副要酒不要命的样子。

“你们住手,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宋如月怒声制止住了动手的酒店打手,护在了乞丐的身前。

那伙计看着宋如月貌美,身旁却有兵器,收拾了轻佻之心,说道:“三百个秦半两。”

“给你!”

宋如月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金饼,扔给了活计,说道:“他以后喝的酒,我都包了!”

那伙计接过了金饼,乐呵呵的走了。

宋如月半蹲了下来,用手抚摸着乞丐的脸颊,眼泪汪汪。

“你会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闻名天下的少年英侠,现在却是流落市井,为宵小所欺辱,这期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宋如月想不到,只是觉得心都要碎了,说不出的心疼。她用绣帕轻轻擦拭了天明脸上的污垢,却是越擦,流的泪越多。

荆天明站了起来,完全没有理会宋如月的样子,拿着酒壶,往着山中的方向而去。

荆天明每走一步,宋如月就跟上一步,小心的跟在了他的后面,直到他进入了山中。

以剑为伴,以山为家,以天为盖,以地为床,这便是荆天明现在的日子。

宋如月一直跟在荆天明的身后,没有一丝的懈怠。荆天明渴了,她便为他去买酒,饿了,便为他打猎烤肉,醉了,就将他带回山中的一座荒废的茅屋之中,脏了,就为他擦拭身体。

荆天明的衣食起居,宋如月关怀备至,只期望他能够振作起来。面对女子的关怀,荆天明却是行动如旧,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月神站在高处,将这些日子以来,山中茅屋中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月夜之中,她悄悄的跟自己身旁的侍从低语了两声。那侍从点了点头,身影消逝,一切又复归于平静。

尽管为了照顾荆天明,宋如月很是疲累,然而她心中却是十分幸福。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受些苦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