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她不觉嫣然一笑。
虽只有短短八个字,黛玉却好似收到了什么不可说的珍贵之物,她让紫鹃莫要声张,只将宝玉送来的首饰盒锁进柜中,并不拿出来招摇,反而是将那张小笺夹进了自己常读的书中,不时拿出来赏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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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二月,县试在即,宝玉这几日皆在家中苦读,偶得闲暇,算了算日子在心中暗道:林妹妹多半已收到了自己所赠之物。
在季先生的关照下,他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月前已向县属的礼房报了名,又填了亲供。
那收履历的小吏见上头写的“荣国公云云”的名头,虽面色庄肃,还是露出点讶然的意思,似是在奇怪这等勋贵之后不留在京城入太学读书,平白跑到金陵作甚么。
至于五童生互结、廪生具保之事则不需宝玉操心,已依仗季先生多年的人脉办妥了。
二月十五,县试第一场开考。
天蒙蒙亮,金和顺便套了马车,又将手炉、脚炉等暖身的物件一同搬上车,宝玉在正屋用了点易消化的吃食,再饮了几口热茶,便上了马车赶赴考场。
越往考场走,路边的马车、驴车便越多,还有徒步走来的应考考生,人潮拥挤却是安安静静,皆挤在考棚外头等着。
季先生早就来了,他见宝玉下了马车慢悠悠地走来,手里揣着手炉,身旁还有书童小厮帮忙提着考篮,不由叹气道:“你倒是不急。”
宝玉笑道:“急有何用,左右这进场顺序乃是根据那吏员唱名的先后来。季先生在这寒风中站了许久,可要用一盏热茶”
季先生见宝玉两颊红润,面上犹带笑,丝毫不慌,反观自己站在寒风中冻了大半个时辰,面庞青白,心道:看来这真是个心大的。
待季先生在宝玉的劝说下用了一盏茶,身子暖和了一点,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方才唱到贾宝玉的名字。
茗烟将手上的考篮递给了贾宝玉,里头装着文房四宝同一些软糯不费口的糕点,不是很重。
茗烟怯道:“二爷……”
宝玉拍了拍他的肩道:“莫要担心,我好歹读了这么多书呢。”
季先生领着和宝玉一同结保的其余四位童生走到龙门前,两名青衫小吏正站在门口检查过往考生的衣裳鞋袜,防止携带抄写纸张进入考场。
那小吏瞥了一眼递过来的亲供书,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轻了些,人也和善道:“公子还请自行脱了衣裳鞋袜。”
宝玉照做,又递上考篮让那人细细查看了,才被放入内。一旁季先生也在“廪生唱保”之时确认了五位童生的身份。
进场后,又有一小吏过来指引,将宝玉带领至中堂大厅,宝玉自帘外官手中接卷,按照上头的卷号,根据院内立着的纸糊灯牌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因还有考生入场,故县试题目尚未贴出,此段空白时间乃是留给已入场仍心绪不宁的考生平复心情之用。
宝玉心头倒没有这层顾虑,他安心坐下,从考篮中取出自己用惯了的文房四宝,磨墨润笔,摊平自己方得的答题卷子并两张作草稿纸之用的素纸。
那答卷用红色横线标的整整齐齐,一页共十二行,每行共二十个格子。
宝玉闲着无事就抬头打量起四周的考场,其实只是一座北朝南的简陋棚子,外圈以木栅,内里人坐得满满当当,另有数位立考官在旁一刻不落地盯着他们这些应试的童生。
待所有考生均入场坐定,衙役举着贴了题目的木板在考场内来回走动,叫每一位考生俱看见抄下题目。
宝玉持笔蘸墨,定了心绪,工工整整在草稿纸上抄下题目: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
这道题目乃是出自《论语八佾》,孔子认为管仲此人气量狭小且不知礼,与儒家倡导的节俭知礼背道而驰。
《四书章句》对此早有注解,宝玉心道:看来县令此人果然如林姑父所说,极为偏爱理学,作答不宜偏离程朱二人的立论太远。
第二题则是:“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题目出自《中庸》,意思颇为宏大,指天际无穷,日月星辰、世间万物俱系于其身。此题又证明林如海押中了知县喜清新闲逸、平淡雅纯文风的特质。
两道县试考题,俱与林如海猜的八九不离十,宝玉不由得心下大定。
冷静思考了一会儿破题的角度,他便觉得文思如泉涌,当下便在草稿纸上写了答题的大概,预备着写完后再润色几分就填到卷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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