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大好,阳光晴朗,林如海便做主开了宗祠,又命周管家着人洒扫,收拾祭祀用的礼器,预备着年关祭祖一事。
林如海站在祠堂外头,正在嘱咐周管家何处要悬挂何物,又有哪些东西是需要替换补足,就见一小厮喜气洋洋地小步跑进来道:“老爷大喜!老爷大喜!”
他抚着胡须,转过身来淡定道:“什么事啊,慢慢道来。”
小厮笑的牙豁子都露了出来道:“皇上……皇上特地遣宫中内侍给老爷您送春祭的恩赏啊!天使如今就在门外,老爷您快出去看看吧!”
饶是淡定如林如海此时也是惊了,只因林家并不在往常领春祭恩赏的名单上。
这等赏赐通常是给那些受祖上封荫的官员使用,他们家族中大多出过开国功臣,或是有匡世之能的阁老尚书等。
可林府自林老太爷那一代便有些衰落,更是渐渐淡出朝堂,太上皇半点印象也无,更不用说是领银子了。
况且扬州离京城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距离,皇上能记得提前一个月吩咐底下的人去扬州送春祭的恩赏银子,这便是记着林如海了。
林如海心下有些激动,眼角更是噙着几滴热泪,他喃喃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说着,便急忙越过小厮朝外头走去。
到了门口,只见那天使身着圆领窄袖绯色蟒袍,头戴软角青黑幞头,他见林如海亲自出来相迎,就不住地贺喜道:“恭喜林大人,咱家得了陛下的口谕,特来扬州送这份恩典啊。”
他说着指了指后头一青衫内侍手中端着的托盘,只见盘内有一明黄色的布袋,上有封条同朱笔花押,压低了声音道:“寻常人家可是……没这个福气。”
林如海也拱手道:“臣实在是万分惶恐,承蒙皇上爱重。”
那内侍听了笑着道:“皇上只盼着林大人能长长久久地尽忠呢,如今朝中……也就大人您被皇上看在眼中了。”
林如海骤然逢此大喜,有些失态,待回过神来却记起恩师徐老太爷临终前的提点:“父亲还道,如今端怀二脉虽倒,可阁老刘砀恐又成心腹大患。若皇上一定要用您,还望您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顿时心头的喜意不禁减去了一二分,林如海心中暗道:士为知己者死,皇上待我恩重如山,少不得要辜负老师“明哲保身”的提醒了。
如此想着,他脸上又重新添了几分笑意,忙将天使迎进府内。
待用过了茶,又收了林府的报喜银子,那内侍道:“林大人,时候也不早了,咱家还等着回京同皇上禀报呢。”
林如海遂起身相送:“既如此,那就不耽搁天使您了。请——”
内侍站起身,又朝林如海拱手道:“林大人留步。”临走时,他却附耳悄声道:“那咱家……便在京城等着大人您了。”
此话暗指林如海升官在即,提前相告,也算是内侍卖个人情。
林如海也不迟疑扭捏,当下就承了这个人情道:“多谢,那便借您吉言了。”
送走了内侍,周管家小心地托着那金贵的春祭恩赏银子,跟在林如海身后又重新回了林家祠堂,这是个重要物件,周管家须得自己亲自去做才肯放心。
见林如海眉头微蹙,周管家不解道:“老爷,这是皇上赐给您的体面,如何……”愁眉不展呢?
林如海也不曾道明忧心缘由,只叫下人点燃祠堂牌位前的大炉子,自己则净手后亲自取出明黄布袋中的银两,奉在了祖宗面前,袋子则是丢进炉子里焚烧了。
他挥袍跪下,又从一小厮手中取了酒爵,将杯中酒水一同倒入炉内,然后面朝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端端正正行了叩首之礼。
礼毕,他接过周管家递来的三炷清香,插入香炉内。
林如海开口道:“无事,不过是近日烦心事甚多,故才如此,你也无需多虑。府中节礼筹备如何啊?”
周管家道:“俱已准备妥当了,只是内院主祭一事可要……”
此事需主母亲自奉饭菜、汤水点心同茶酒于供桌前,另携女眷在槛内祭拜,只是林府子嗣凋零、五服之内近无亲友,加之贾敏仙逝,林如海又不曾续娶,故让周管家格外为难。
林如海抬手打断了道:“如今府内人口少,也无需那些繁文缛节,一家和乐心意到了便是,想来祖宗垂怜,也是不会怪罪的。”
周管家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没·有·存·稿·了